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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首先到客厅里,只见桌上放着几味菜肴,四副杯筷。
丁佐云道:“原来总管正在吃饭?我们倒是打扰了……咦?总管还有客人吗?”
徐聪道:“没有,就是我跟小妾两个人。”
丁佐云道:“这倒怪了?两个人摆四份筷不说,而且每份都动过了,莫非你们俩口子吃过一半,还做兴换过位子再吃另外一份吗?”
四份杯筷都是用过的,徐聪自觉难以解释,但是他那个小娘子蕙芳倒是很机灵,笑笑道:“我们家老爷喜欢热闹,也不爱搭架子,嫌两个人吃饭太冷清了,所以叫两个老妈子一起坐下来吃。”
丁佐云冷笑地问那两个老妈子道:“是这样吗?”
两个老妈子也挺机灵,连忙道:“是的,我们家老爷是最怜老惜贫的,对下人十分照顾。”
丁佐云冷笑道:“他自己也是奴才,自然懂得做下人的苦处,只是他也太刻薄了,只叫你们坐下,却不准你们吃菜喝酒,这种爱惜的法子倒也少见。”
那仆妇忙道:“老爷还亲自给我们夹菜呢,你没看见我们的桌上堆放了骨头吗?”
丁佐云道:“看是看见了,不过我却奇怪,你既是吃足喝饱了,何以肚子里饿得咕咕地叫,而且你们喝的是山西汾酒,酒味香冽,这屋子都溢满酒香,你们口中却闻不到半点酒气。”
那个仆妇道:“我们不会喝酒,倒在杯子里都没喝。”
丁佐云一笑道:“这算解释过去了,你们总该吃几口菜吧,可是你们嘴上连点油渍都没?”
那仆妇道:“我们擦过了。”
丁佐云道:“大娘,你虽然能辩善道,但是没有吃过东西,一看便知道的,怎么辩也没用。”
徐聪老羞成怒地道:“岂有此理,你们无缘无故侵入我的家宅来盘诘我的家人,这是甚么意思?你们说有人在我们的家里,我让你们进来看了,有人在,我没话说,没有人,你们就快点给我离开。”
丁佐云手指指一边道:“徐总管,你别急,我们绝不是冤枉你,这条腰带是谁的?”
那是条很讲究的腰带,上面还镶着几块翠玉。
徐聪正要开口,丁佐云道:“你可千万别冒认是你的,敝府的那个吴向春最爱风流,谁都认得他的腰带。”
他拿起腰带,反面赫然用丝线绣了一个春字,徐聪道:“我承认有两个人来过,但我可不知道他们是罪犯,以前他们上这儿来小赌,今儿也是凑局的,看见没人,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就是这么回事,你们爱信不信。”
丁佐云笑道:“信不信都没关系,老实说,我们这么公然地登门亮票抓人,原也没打算能抓到人,只是藉此把他们惊走,我们在外面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不怕他们跑上天去,这会儿多半已经落网了。”
徐聪神色大变!
丁佐云道:“现在只希望他们的口风严一点,不会咬出跟你有关系,否则照此刻厅中的样子,你再想推托都无从赖起,要知道他们身上牵着重案,真要扯上了你,哪怕你身上有功名,照样也能当堂锁人的,徐总管,多有打扰,咱们走吧。”
他招呼了人,从容而退。
徐聪虽是满肚子怒火,却是不敢发作了,等人走了后,他还在屋子里发怔。
倒是那个蕙芳还冷静,亲自监督去闩上了大门。
□□ □□ □□ □□回到屋里,后面噗地一响,吓得她张口欲叫,一双手掩上了她的嘴道:“小嫂子,别声张,你不是想把人叫来吧,快进屋去。”
那是宋良的声音?而且也放了手,蕙芳拍着胸口道:“宋爷,是你们两位呀,真吓人。”
徐聪也发现他们是去而复返,半惊半喜地道:“原来是你们两位!两位没走,真是好极了,我正在为二位耽心。”
吴向春笑道:“他们在前面让公人进来,然后在外面设伏想抓住我们,这一套把戏怎么瞒得过我们?我们压根儿就没出来,挂在屋后的屋檐下。”
徐聪笑道:“到底是二位经验老到,只要不被他们抓到就行,唉,那个姓左的真有两下子。”
宋良道。“那个家伙是有点聪明,不过都是莫谦那个混蛋,好好的去惹他干嘛?而且把我们都扯了出来,害得我们也存不了身。”
徐聪道:“莫谦果真留下了甚么证据吗?”
宋良道:“当然了,那个混蛋,死了都不亮,他把给我们的津贴,写成了赌帐,每笔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他经手发放津贴,得向大人报销的,自然得有个根据,但记成赌帐也没关系呀,他本来就常跟二位小赌一下的。”
宋良道:“他若是写成欠帐,倒还说得过一点,可是他记的是某月某日,输给某人多少,通篇都是输钱的记载,却没有一篇是赢的,更混帐的是这个人在府中赌钱,赢得起输不起,小气得要死,输上一二十两银子就摔骰子骂人,再也不肯赌下去了,他的帐上却记了一输上百两,这帐叫谁瞧了都知道有问题。”
徐聪道:“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二位也别埋怨了,这几天大人不在,偏偏出了事,我一时也没主意,王府是回不去了,只有委曲二位,在那儿躲个几天,等大人回来,再解决二位的问题。”
吴向春道:“等大人回来,福王也回来了,大人还不知道如何去应付他呢。”
徐聪道:“这个二位请放心,大人绝不会怕他的,只要没有直接证据,一推六二五,来个不知道就行了,再说大人又不是一个人去对抗他,背后还有好几位有力人士呢,要紧的是别让他们拿到直接的证据,莫谦死了,死无对证,他的事儿倒不怕,重要的是二位。”
宋良沉吟片刻才道:“徐总管,说句老实话,福王府是否还有其他的人?”
徐聪道:“宋兄,我也回答你一句老实话,我不知道,我手上负责联系的就是你们三个人,所以,有没有其他的人,用不着我们耽心,若有也与我们无关了。”
吴向春道:“这也对,看来只有等大人回来了,可是你得找个地方给我们安身。”
徐聪皱了眉头道:“这个倒是不容易,我就只一处外业,其实这地方还是大人的,我不过是出面管理而已。”
宋良道:“这儿不行,出入的人太杂,而且多半是认得我们的,尤其是常有些镖局的人来往。”
徐聪道:“我可以叫他们暂时别过来。”
宋良道:“那不是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你还是得换个不为人注意的地方。”
徐聪想了一下道:“要不,二位干脆住进大人的公馆去,那儿的人都靠得住,而且也没有人敢去惊扰。”
宋良道:“地方倒不错,只是我们不习惯,那儿规矩太大,我们受不了约束。”
吴向春冷笑道:“还有一点,我知道瑞公馆中跟侍卫营走得很近,常有些好手在那儿走动,我们住在那儿,不定会无形无踪就消失了。”
徐聪道:“吴老师,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敢保证……”
宋良道:“得了,徐老兄,你别提甚么保证了,如果到了节骨眼儿上,你连自己都保不住,真要叫福王抓住了甚么,宗大人恐怕也只有牺牲你来出脱他自己,目前我们是两个活口人证,宗大人必须想法子安顿我们,要是我们进了他府里,倒是替他省麻烦了。”
徐聪只有打个哈哈,他也知道这种顾虑绝非多余,这两个人形迹已露,利用的价值没了,他们的存在反倒成了负担,既要包庇他们,又要耽心他们落入对方手中,倒不如让他们永远消失了干净。
只遗憾的是自己没这本事,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有等主子回来再说,因此他再干笑一声,道:“二位要怎么想?兄弟也没办法,但兄弟实在提供不出甚么地方是安全的。”
宋良道:“你提到了大人公馆,倒是提醒我了,宗大人的公馆很危险,徐大人的公馆倒是很安全的。”
徐聪道:“徐大人?哪个徐大人?”
宋良道:“徐老兄,别装蒜,当然是你老兄自己的公馆,我知道在西山附近,有一片好园林。”
徐聪急了道:“那不行,我家里全是女眷,而且从不招待外人,连我自己都难得回去一趟。”
吴向春道:“正因为你不常回去,那儿才不会引人注意,至于你家全是女眷,那就更笑话了,你把我们当做甚么人了?再说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五,一个十三,也不算没有男人呀。”
徐聪道:“咳,二位,我家里从不涉及我的公事。”
宋良冷笑道,“徐老兄,难为你还知道这是公事,那就更无可推托了,我再告诉你一声,我们要上那儿去暂居,也是要你在宗大人面前多为我们担些,否则我们这些江湖亡命之徒发起狠来,你徐大人就会抱憾终身了。”
吴向春发狠道:“徐老哥,大家没抓破脸二切都好说,我们把你家里打听得这么清楚,就是准备有这一天,你再说声不肯,我们也不强求,了不起从此亡命天涯,可是我们在行前,还来得及去拜访府上一趟的。”
徐聪在这两个人面前一点官架子都拿不出来了,气急败坏地道:“这……二位是干甚么?兄弟也没说不管,咱们慢慢商量,慢慢商量。”
们又商量了半天,结果徐聪又苦着脸回到了公馆。
他前脚走,宋良、吴向春也离开了。
□□ □□ □□ □□第二天,徐聪坐了一辆车回家,虽然他家住得并不远,但是回家的次数并不多,那是由于他太忙,最多一个月一次,有时两三个月才回家一次。
所以家中已经习惯了没有这个男主人了,但是回到家中二家人仍然是很快乐的。
两个儿子都入了学,三个女儿都已及笄,大女儿叫淑贞,已经许了人家,明年春天就要出嫁。
他的妻子十分贤淑,他的母亲还在堂,他把岳母也接过来,两个老太太相处极为融洽,舅老爷人很老实,也成了家,有俩个女儿,全住在他家,给他管家。
他在内务府大臣宗政桓手下是个心腹,收入很不错,家里还有七、八个下人,是个很热闹的大家庭。
可是人天,他却愁眉苦脸地回到家中,把几个老人都请到一边,说出了他的来意。
他的母亲立刻表示反对道:“徐聪,你也是糊涂,怎么把陌生的男人引回家住呢?”
徐聪苦在心头,只有说:“娘,没办法,这是大人指定的,孩儿端着人的饭碗,能不答应吗?不过这两个人的人也是靠得住的,他们也住不了多久,最多是十来天,来的时候,就说是教两个孩子练武的老师,他们也答应教教两个孩子练武了,咱们的孩子,要想求出身,弓马是必须的,他们以前也练过,正好加强一下。”
儿子这么说了,老夫人也没话说,商量了没多久,客人也来了。
徐聪还隆重其事的叫两个儿子出来叩头拜师。
而宋良和吴向春因为久居王府,言谈举止都很斯文,没有江湖气息,他们的长相也颇斯文,没多久,就赢得了两位老太太的好感了。
徐聪在家陪着他们住了一天,见两个人跟全家人都相处得不错,才放心地走了。
这儿已属宛平县治,他相信就是有甚么风声,宛平县也不敢上他家来拿人的。
□□ □□ □□ □□可是那两个人的行踪以及他们跟徐聪的每一句谈话都没逃过丁佐云的耳目,王府的人在外面没截住那两个人,丁佐云已经料到他们仍然藏在里面。
依着王敬业的意思,准备不惊动官府,再进去把他们抓出来的,可是丁佐云却有着更好的计划。
这个计划更获得了玉蘅的支持,就由丁佐云全盘做主与安排。
徐聪安排了两个人住家中,三两天总会抽空回家探问一下,而且也告诉他们最新的消息。
那两个人在徐府中生活得很适意,徐家没有甚么男女礼教,几个女孩对两位老师都很喜欢,因为他们谈吐风趣,见多识广,连两位老太太也都对他们极有好感。
这天徐聪派人把宗大臣的信给他们看了,安定他们的心,然后又赶回公馆去处理公务去了,他们陪两位老太太还聊了一阵,才回到客房里休息。
客房设在花园里,原是两位少爷的书房,十分清静,也跟大宅子分开,每人一间,刚才躺下不久,不约而同地又坐了起来,同时拿了兵器来到园子里,因为他们听见了有人的声息。
宋良听出一共有四个人,但是由身形上判断,来人不会比他们高到哪里,所以干脆发话道:“朋友是何来路?出来说话吧。”
黑暗中出来四个蒙面人,其中一个道:“朋友!你们藏在这儿,害我们好难找,相好的,别让我们费事,跟我们一起上王府去吧!”
宋良哈哈大笑,道:“朋友们是福王府的人?”
那人道:“废话,别人不会找上你们的。”
这边在答话,其余三个人却闷声不留,上来拉刀就砍,招式十分凌厉,目的似在取他们的生命。
宋良用刀架开道:“慢着,我们也是王府出来的,各位可实在陌生得很?说,你们属哪儿的?”
连那个说话的蒙面人也加入围杀,根本不开口了。
宋良与吴向春打起精神应付,都堪堪只能战个平手,不过以二敌四,慢慢下去人他们就支持不下了。
宋良虚晃一刀,首先跳开战圈欲待逃逸,哪知其中一人早就准备好一大把暗器,脱手甩出!
暗器手法并不高明,但是为数众多,终于有一枚打在他的小腿肚上。
宋良死命窜了出去,立时传来吴向春一声惨呼,已经破人砍倒了!
□□ □□ □□ □□宋良没命地飞逃出去了,那两个人也穷追不舍。
眨眼间已经逃出了徐府,在小路上一追一逃,宋良如果不是腿上有伤,他是可以甩掉这两个人的,现在却被他们缠得走投无路。
忽而前面又涌出了一批人,却是丁佐云带了一批王府的武师,他们首先截住了宋良,后面的人看见了,有人出来厉声喝道:“福王府护卫追缉逃犯,你们快滚开。”
丁佐云一怔,道:“原来你们也是王府的人?好极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那两个人一听,却回头跑了。
这时那群王府的武师已经把宋良砍翻在地,抓住了。
丁佐云道:“奇怪了?那两个人也说是王府的,难道蘅夫人还跟我们争功,另外派了人来?”
王敬业把宋良绑了起来后,才替他止血,然后才道:“照说应该不会的?但也说不定,回头一问就知道了,左老弟,才抓了一个,还有一个呢?”
“一定还在前面徐家,我已经分人去抓了……”
说着另一批人也来了,抬着被砍成血肉模糊,僵硬不动的吴向春来了。
丁佐云道:“我再三关照要留活口的,你们怎么……”
一个人道:“左先生,人可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去之时,他正好被二个蒙面人砍倒下来,接着另一个人上前,刀光一落,砍成了这样。”
丁佐云道:“混帐东西,这是甚么人?”
那人道:“不知道,我们正上前要发问,那两个家伙居然对我们拔刀动手,后来又有两个蒙面人来招呼他们一起跑了。”
另一人道:“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丁佐云道:“跑了?你们不会追。”
那人道:“他们对宅子里的情形很熟,竟转两转就不见了,我们顾虑撞到别人,只好抬着死人先出来了。”
丁佐云道:“奇怪了?这些人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居然对我说是王府里的人,可是据我所知,王府里并没有第二批人出来?不管了,反正我们有了一个活口就行下。”
□□ □□ □□ □□宋良被押回了王府,灰心之余,一五一十全说了。
包括如何受内务府网罗到王府来卧底,来了之后,如何跟莫谦联系,以及做了些甚么工作。
最大的一件,就是劫了威远镖局的镖,他们在府中得知有两个人要远行,想到福王一定有所派遣。
然后在镖局里赌钱时,又听到镖局接了一支远镖成行,府中有两位武师随行,赌钱的还问是不是派他们俩同行。
威远镖局的人手众多,听起来那支镖也不算大,何以还要王府加派人手的护镖呢?他们把听来的消息转告内务府,果然没多久,传来那支镖被劫的消息。
显见得是内务府那边派人下的手,因为事后莫谦给了他们各四百两银子的奖金,奖励他们这次探来的消息极具价值。
事实上吴向春也没有死,那是做给宋良看的,不这样做作一番,宋良哪会心甘情愿的全部吐实。
吴向春的穴道解了,上药包扎之后,知道再也抵赖不了,也只好全部吐实。
两份口供一对照,十分吻合,可见全是事实,而他的供词中,最令丁佐云和南宫燕震惊的,却是内务大臣宗政桓那边见过一个女的,叫做蓝雁,地位很高,像是主持行动的江湖人领班,根据镖局中的传言,那天劫镖中,就有这样一个女的在内。
因为那蓝雁经常骑着一头大红色的马,再经他叙述那个蓝雁的长相,赫然正是被称为南宫双煞之一的南宫雁。
王敬业和玉蘅只知道蓝雁可能就是双煞之一,却不知道是南宫燕不是南宫雁。
但南宫燕却知道那一定是南宫雁,因为她自己没劫过这一趟镖。
王敬业却判断道:“那应该是南宫雁,因为失镖后,局中的镖头赵飞曾经飞马赶回来报讯,却在宛平城外的路边酒铺见看南宫燕和她的马。”
南宫燕故意道:“何以见得那是南宫燕?”
王敬业道:“名字是她自己报的,而目她似乎对失镖的事一无所知,最重要的是她的马,赵飞是失镖之后沿途借了驿站的马上点都没有休息,急奔回来的,而她那匹胭脂马却不似经过长途跋跋的样子,故而能确知那是南宫燕。”
到底是保镳的,分析在情在理,使得南宫燕没有话说了。
玉蘅道:“这次多亏左先生的妙计,我们才能使宋良乖乖的自动招供,只是从宋良的口中说,府中好像还有他们的同党,却不是由徐聪指挥,那要怎么追查呢?”
丁佐云微笑道:“不必查了,那些人我都已经知道了,但目前我不去动他们,是怕他又像宋良和吴向春一样,闻风先跑了,这次幸好他们是躲入徐聪的家里,若是躲进了宗政桓公馆,我们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玉蘅道:“左先生,你既然知道了,为甚么不说出来?大家迅雷不及掩耳,一下子把人就抓了不好吗?”
丁佐云道:“夫人,这不好,我现在只知道,却提不出确实的证据,难以叫人心服的,还不如等王爷回来,让王爷决定如何去处理好了。”
他执意不肯说,玉蘅与王敬业他没有办法了。
□□ □□ □□ □□回到屋子里,南宫燕低声道:“南宫雁会被那个内务大臣宗政桓网罗了去,这倒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丁佐云一笑道:“这也没甚么了不起,投身权贵之门,容易掌握权势,有些人就喜欢这一套的。”
南宫燕道:“但是南宫雁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呀?”
“何以见得呢?你又不认识她,甚至于没见过她。”
南宫燕道:“我虽然没见过她,但因为人们传说她与我很相像,甚至于连姓氏却相同,我怀疑我们之间,或许会有甚么渊源存在?”
丁佐云道:“那你找到她去问一声不就好了?”
南宫燕低声一叹道:“我是有这个意思的,可是先母临终遗言,却说她跟我父亲反目成仇,永世不再相见,说日后若有姓南宫的人来找我,要我一定视如陌路,否则她老人家死不瞑目,先母抚养我长大很苦……”
丁佐云道:“怎么会呢?我听你说过,你小时很富有呀。”
南宫燕道:“不是贫苦的那种苦,先母为了教我武功,经常拖着病弱的身子,陪着我练剑,一刻不断地一边监督看我,也因此活活而累死!”
丁佐云道:“你的武功是跟母亲学的么?”
南宫燕道:“是的,她老人家会的武功不少,却因为体质的缘故,一直没有练好,她发奋要造就我,希望全寄在我身上,终于在我十四岁那年,积劳而致死……临死前一再地要求我两件事,一是成名,要用我这身武功轰轰烈烈地行侠仗义,出人头地;其次就是绝不与家人相认。”
丁佐云道:“你以为南宫雁是你的姊妹了?”
南宫燕道:“我没见过她,但我想极有可能,世上不会有这多巧合,后来我也发觉她似乎也在避着我……因为她也一定听说我与她相像的事了,却也没来找我。有一两次,我听说她在某一地出现,故意接近过去,接着就听说她跑得远远的去了,显而易见,她为了某种原因在避着我。”
丁佐云道:“这么说,你们上一代的确是结怨很深了。”
南宫燕道:“不管如何,我相信其咎不在我母亲,她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从不记人过错。”
丁佐云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说的是南宫雁。”
南宫燕道:“我虽然没有认她为姊妹,但别人常把我们认成姊妹或一个人,故而我对她的事也略微注意一点,幸好我所听到的是她颇有侠名,若是她做了坏事,我第一个就会去宰她,因此我想她不应该到豪门去当爪牙。”
丁佐云道:“你自己也寄身豪门。”
南宫燕道:“我不同,我是另有目的而来,而且我已经易容更名,另有了身分,她却是直接顶着身分去的。”
丁佐云干道:“以我对她的耳闻,也不太像会担任这种工作的,或许她也是别有原因。”
南宫燕道,“我得找她问问清楚。”
丁佐云一笑道:“你问不如我问了,我耽心你们一见面会打起来。”
南宫燕道:“谁问都可以,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宋良说她在太行之后就没现踪迹!”
丁佐云道:“这个倒不难,等福王回来,必然会去找宗政桓算账的,那时也就知道人上哪儿去了。”
才说到这儿,他们忽然微微一震,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了一丝异状?
首先是空气中飘过一丝淡香。
又是那种要人命的迷迭香,二人幸好是同眠一榻,而且早就有了醒觉,他们轻轻地触动了床上的一块板,床板翻落下去,转个面又翻了上来,床上也是两个人,并肩而卧,露在外面的形相,赫然是左云和左大娘子。
这是丁佐云的布置,他是在天桥见到捏面人,灵机一动,特地花了几两银子,叫人照他们夫妇二人捏了一个头相,配上了假发,悄悄地带了回来。
床上,他也自己设了机关,做了个活动的翻板,然后另外悄悄地设了一条通路绕出房去。
这项工程费了他们夫妇好几夜的工夫,却有很大的用处。
因为他们在王府中的地位重要了之后,不但受到了某些人的妒忌,也受到了一些特别的注意。
这使他们的行动很不方便,因而才有了这些装置,有时他们要悄悄地到甚么地方去,就翻开床板,用一对假人在躺着,掩人耳目,自己却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他们住的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而且具有相当权威,院子里等闲不准人前来,那秘密也不易拆穿。
今天一这套布置又管用了,两个人由坑洞出去时,已经各持了兵器和暗器潜隐在院子里,没有多久,首先是一块石子从窗子里丢进去。
这是投石问路的老手法,屋子里是一对假人,自然不会有动静,过了一会儿后,但见两条人影飞了进来,行动极为例落,慢慢地靠近了窗子,然后推开了窗户,一个家伙伸头看了一下道:“帐子放下来了,瞧不见……”
另一个人道:“进去好了,你放心,我在外面掩护你,若是有动静,我的‘神机弩’也能罩住他们。”
那家伙终于跳进了窗户,轻手轻脚上前掀开了帐子,藉着朦胧的光线看了一下道:“没错,就是那两个王八蛋,都着了道儿,晕过去了。”
外面的那个家伙低声道:“别躲误时间,快下手!”
那家伙抽出了背上的单刀,举刀并排砍了下去,“喳”的一声,两颗头颅滚开了一边,他执刀返到窗口。
窗外的人手执一支圆筒,紧张地问道:“宰掉了?”
那家伙笑道:“一刀下去,两颗脑袋都滚开了,再要不死,我就不姓赵了!”
另一个家伙看了他一眼道:“可是你的刀上怎么没血?”
提刀的家伙连忙举起刀来一看,果然没有血?他用手一摸,也是干干的,不禁诧然道:“奇怪了?我落刀之际,看见两颗首级滚开的,莫非是我抽刀太快,来不及沾上血迹,还是因为它杀人太多通灵,不沾鲜血了?”
那同伴笑道:“你别活见鬼,你这把破刀又不是甚么宝刀,通个屁的灵?再说你杀几个人就敢吹牛了!”
那汉子不服气地道:“妈的,老纪,你别瞧不起人,老子这把刀杀人不及你多,但至少也有十七、八个了,而且每个人都是凭真本事砍掉的,不像你仗着暗器伤人。”
他的同伴阴阴一笑道:“很好,你以为自己本事大了,那就试试我的暗器如何?”
举起手中的圆筒对准了他,那汉子大为着急的道:“老纪,别开玩笑,一这是甚么节骨眼儿上……”
他的同伴还真当回事了,圆一同中铮铮几声,射出了几点亮星了人那个汉子骇极而呼,但已无法阻挡,被圆筒中的暗器打在身上,仰天倒下,在挣扎中他摸到一个圆圆的东西,却是他那同伴老纪的脑袋。
他没有时间去想老孙是怎么被人砍掉脑袋?只是狞笑一声,道:“妈的,老纪,你仗着暗器厉害,暗算老子,还不是照样被人砍掉了脑袋?死在老子面前……”
老纪的这种暗器是啐了毒的,十分厉害,他只说了这句话,眼前一黑,甚么都看不见了。
南宫燕从他手中把脑袋踢开,冷笑道:“孙一刀,你到死还是个糊涂虫,连死在谁手中的都不知道?像你这种货色,怎么也会被选来做卧底的?”
原来老纪早就被她悄悄地割去了脑袋,手中的圆筒也搬家了,由于老纪的嗓子一直带着点尖利,像个娘儿们似的,所以孙一刀没听出来。
南宫燕提着那支圆筒,慢慢向门外走去,他们的行动有默契,南宫燕留下来对付暗算者,丁佐云说出去巡视看有没有其他的同党?
出了园子的二门,却见三条人影闪动,间或有兵器击之声传来,而且还有低低的叱喝声。
然后只听见丁佐云的声音道:“二位夫人,真想不到你们也会是宗政桓的耳目……”
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左云,别管我们是甚么身分了?倒是你自己露了马脚了,你说你只会几手寻常功夫,可是今夜你却接得下我们联手的急攻。”
丁佐云道:“那是二位要杀我,人在保命时,总有些不同的。”
女子的声音又冷笑道:“再不同也不会使你的武功突然高了起来吧,明天我把这件事当众抖出来,看你怎么向别人解释去?”
南宫燕心中一动,连忙悄悄的背了上去,举起手中的圆筒,手指一按,铮铮两声轻响,然后只听得两声尖叫,两个女的都手按喉头,撇掉了手中的剑倒了下去。
丁佐云一怔道:“小燕儿,是你下的手?”
南宫燕冷笑道:“你丁大侠要怜香惜玉,自然只好由我来做恶人了,我真不懂,你不赶快速战速决,还拖个甚么劲儿?难道真要等人家来观摩一下你丁佐云大侠的剑法?”
丁佐云苦笑道:“我哪里是拖,实在是没办法,你不知道这两个婆娘的剑法有多凶,我使尽了浑身解数都奈何她们不得。”
南宫燕道:“笑话,我就不信你的本事就只有这一点?”
丁佐云苦笑道:“当然不只于此,可是再施展下去,也同样掩饰不了我的身分了,杀手一出,她们两个是一定活不成了,但尸体上的剑痕却瞒不过人了。”
南宫燕道:“怎么,剑痕上还有讲究不成?”
丁佐云道:“当然有了,一剑断喉,干净俐落,受者几乎全无感觉,这是剑艺的高度发挥,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高手所为,那时我又该如何解释呢?”
南宫燕笑道:“谁叫你有那么多麻烦的?像我多轻松,我的剑技是学来杀人的,出手必凶,不会很好看,可是很实用,也不怕人看出底子来的。”
丁佐云轻轻一叹,他没法解释,他的剑技走的是圣灵的境界,即使在杀人时,也近乎一种艺术,这是武学中一种最高雅的境界。
南宫燕的剑技杀人很有效,但跟她的比起来,却是雅俗之分,而非高下之分,但他不能跟南宫燕说这些的。
因此丁佐云只有问道:“你那两个都解决了吧?是甚么人?你手中的好像是蜂尾针筒,谁有这个毒器?”
南宫燕道:“满天星纪通,这个臭麻子倒真有本事,居然弄到了这一个要命的玩意儿,要不是我们命长,预先有了知觉,光是这玩意儿也能要了我们的命!”
丁佐云接过圆筒来看了一下,咋咋舌道:“好家伙,针上啐了毒,这两条命算是捡回来的。”
南宫燕笑道:“不但是捡回来两条命,而且还省了杀人的解释,除了纪通自己是一剑断头外,孙一刀和两个婆娘都是死在这上头,免得罗嗦了!”
丁佐云道:“不错,不过我们还得把两个死人往里面搬一搬,在这个地方,我们就没有杀人的理由了,她们究竟是福王的小娘子,这是她们的花园哩!”
南宫燕点点头,上前一人一个,扛着向自己的小院中走去,路过院门口的小屋,但见小桃和小梅两个丫头都着了迷香,睡得昏昏沉沉,倒是颇为佩服对方的手脚俐落。
把人往院子里一丢,他们略微合计一下说词,然后就开始进入大院,但见两个值班的丫头,被人点了穴道,眼睛大大的倒在一边,难怪丁佐云跟人打了半天,也没惊动谁了。
□□ □□ □□ □□再往里走,又见两个丫头摔倒路旁,这两个人却是被兵刀杀死的,一剑断喉,没给她们叫出声音的机会。
一直来到玉蘅所居的楼下,丁佐云来过几次,他先去敲了喜儿的门,只听里面咕咚一声,像有重物摔下来的声音。
丁佐云吓了一跳,连忙踢门进去,但见喜儿从床上翻到了地下,只能挣动,却爬不起来。
他连忙上前抱起了喜儿,一试脉搏,还好她也只是中了迷香,幸得她屋子里插看一瓶菊花,丁佐云把花丢掉,用花瓶中的冷水浇在她的脸上,使她惊喜了过来。
一看见是丁佐云,居然还笑了起来道:“你这个大坏蛋,要来找我,你悄悄的说一声就是了,干嘛还还用那玩意儿呢?”
丁佐云叹了口气道:“喜儿,你别想歪了,迷魂香不是我弄的,夫人在楼上吗?”
喜儿连忙道:“你可别乱来,表姊在楼上是不错,你可不能去找她,这个地方耳目众多。”
丁佐云急了道:“你想到哪去了?出了大事啦!”
喜儿看他拿着兵器,这才相信他不是为了偷香而来,连忙问道:“出了甚么事,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娘儿们是道地的北方人,睡觉时脱得光溜溜,连肚兜都不系一个,丁佐云见她还是四肢无力,只有一一为她穿好了。
摸到她身上,她还直笑,撒娇道:“死人,你别趁机揩油,摸得人痒死了。”
好不容易帮她穿好衣服,然后拖着她上了楼。
玉蘅的门口,趴着一对小丫头,而玉蘅也倒在床上,还好他们的衣衫整齐,而且也都是着了迷香。
喜儿只能坐在一边,手脚不能用力。
丁住云找了冷水,先把玉蘅救醒了,而后在后房中找出了解药,吹进了她们的鼻孔中,更喂了一颗提神的丹药。
玉蘅醒得很快,她脸红红的先把床头的一本书藏起来。
丁佐云眼尖,早已看见那是一本春戏图,在坊间可以偷偷地买到,原是闺阁间不易见到而已。
他自然不会说出知道那本书的内容,只是把事情很扼要地说了一遍。
玉蘅脸色一变!道:“原来是这两个婆娘在捣鬼?难怪她们今晚会来找我聊天,说了半天鬼话后还送了一本下流书给我。”
她红着脸,又把那本春戏图取了出来,书上传出一股甜香,却与那种迷魂香的气息十分接近。
她嗫嚅道:“这书中其实也不怎样,只不过那些图画都还画得传神,我为了好奇才翻了几页,也就是这气味盖住了迷魂香的气息,才着了她们的道儿。”
丁佐云道:“若非夫人失了警觉性,她们怎么能在院中自由活动呢?幸亏我是江湖道上混出来的,一闻到气味不对,就赶紧溜了出来,也刚好那个满天星纪麻子探头进来,我娘子就给了他一刀,把他手中那具追魂蜂尾针弩筒给夺到手,才一一把那另外三个人解决了,否则我们就双双做伴,上枉死城报到了。”
玉蘅也叹了一声道:“四夫人王玉英和七夫人齐赛花这两个人,平时不苟言笑,也最老实,谁会想到她们还有这种行动呢?左云,我实在很抱歉,害你们一再受惊!”
丁佐云皱眉道:“那倒没甚么,我放出那些话来,就是想引那些心中有鬼的人来,所以我一直在提防着,只是没想到有两位夫人,我娘子又是在慌急中出手,根本没看清是谁?纪麻子的暗器是啐了毒的,中上就没救。”
玉蘅道:“只要她们干了这事,杀了她们也没关系,她们迷倒我是为了方便行动,恐怕其他姊妹那儿也一样的设下了迷香圈套,我们得去看看。”
喜儿也能动了,三个人带着解药,把后宅整个地巡了一遍,果然没错,十二金钗中其他九个人全都被那种迷香或是迷药给迷得失去了知觉。
证明了那一堆姨奶奶们着迷的经过,果然都是王玉英和齐赛花先后动的手脚,对他们两个的被杀,谁都恨得牙痒痒的,也没人出来为她们说话了。
对外,则是宣布她们暴病身亡,吃河豚鱼中毒了,因为满天星纪通是王玉英的表哥,都是江阴人士,当地盛行吃河豚,他们也常远从家乡带了来,一饱口欲,别人听说那玩意吃了会送命,都敬谢不敏了。
只有孙一刀和齐赛花两个人有时还鼓起勇气来一尝,两位姨奶奶虽是正青春美貌,但满天星一脸麻子,孙一刀粗鄙像个屠夫,两个人的年纪也不轻了,跟姨奶奶们在一起,倒是没人说他们的闲话。
说他们吃河豚致死,更是十分自然,因为前一天他们的确吃过河豚,原来四个人是密商晚间下手要对付左云夫妇,故外面的人甚至连宅中其他的人都相信了。
两个武师死了,可以秘不举丧,但两位姨奶奶的后事却不能马虎的,福王府中照样为她们举丧发引,小小的场面了一下,因为她们毕竟只是姨奶奶,没有诰命,不能大肆铺张的敞开来做丧事。
王府里再也没有宗政桓的人了,但丁佐云夫妇俩却没敢轻松,他们还得提防着外来的侵袭。
左大娘子顺理成章地把那筒蜂尾针留了下来,还在纪通的屋子里搜去了一大把啐了毒的针。
可能是那种歹毒的暗器镇住了宵小的胆,王府里也没有再死人,而左先生夫妇在王府中的地位也高了起来,谁见了他们都是恭恭敬敬的,再也没人敢把他们当做一般流俗的江湖人看待。
甚至于有一两夜,丁佐云公然地摸上了玉蘅的小楼,关上门一耽老半天,也没有人说闲话了。
只有一个人对这件事不满意,但也只有私下里埋怨,那是左大娘子南宫燕。
半夜里,丁佐云又摸回床上睡觉时,她狠狠地捏了他一把。
丁佐云痛得直皱眉,却不敢叫喊,只有压低了声音道:“娘子,你轻一点好吗?瞧你这样子,倒像是爱沾酸的醋娘子了。”
南宫燕道:“活见你的大头鬼,老娘会吃你的醋?我只是警告你小心点,别看福王对你十分器重,也别看你为他尽了不少力,你玩了他的小娘子,他可没兴趣戴绿帽子。”
丁佐云一笑道:“那你就错了,福王也是个怪人,他讨了这么一堆小娘子,本人却偏好男风,对这些花不溜丢的大娘儿们,除了偶尔为之,极少沾惹,因此,对她们在暗中偷人的事,他也是眼开眼闭地装做不知道,我这几天在暗中调查的结果,现在的十二金钗中,至少有八个在暗中偷汉子。”
南宫燕撇嘴道:“九个,现在又加上了一个玉蘅。”
丁佐云道:“她绝不是一个淫贱的女人,但毕竟是血肉之躯,更兼她习过内媚之术,这青春独守的滋味的确难挨。”
南宫燕道:“所以你这个大情人才藉机会去安慰她?”
丁佐云道:“也不是这么说,我们主要是为了要商量事情,不过自从那次我发现她晚上一个人在独赏春戏图而着了迷药的道儿,就知道她内心十分孤寂,已快到心魔内贼的地步。”
南宫燕道:“那是一种甚么境界?”
丁佐云道:“你没学过这个,所以不明白,到了这个程度的人,如果不适时宣泄,就会走火入魔,轻则神智迷乱,重则丧生送命,所以我适时给她宣泄一下。”
南宫燕道:“左云,我虽然没有学过这种那功夫,但我知道厉害,你给她宣泄一下内火倒是没关系,只不过我要提醒你,别去害人家,她是福王的姬妾,跟你没有结果的。”
丁佐云道:“这一点我很情楚,事实上,她的心目中始终把我当做是一个工于心计的江湖人,她答应我的挑逗,一半是在解决饥渴,一半也是在笼络我,或是造成把柄,以备将来威胁我,所以,她绝不会看上我。”
南宫燕道:“笼络你?她不会自甘下贱如此吧。”
丁佐云道:“这不是自甘下贱,你要明白,她下嫁福王,就是另有目的的,有些人为了达到一个理想,往往会不计牺牲的,她原先听说福王好色,特地去修习了内媚之术,想要蛊惑住福王而控制他,哪知事与愿违。”
南宫燕道:“她不是也掌握了府中大权吗?”
丁佐云道:“可是她并没有掌握住了福王这个人,甚至于连福王真正的目的何在?她也没有摸清楚。”
南宫燕道:“福王的真正的目的究竟何在呢?”
丁佐云道:“不知道,只晓得他广结奥援,拉拢异己,尤其是对一些手握兵符的将军督师等,更是极力示好,因而手中着实控制了不少人。”
南宫燕道:“那是为了将来拥立新君所做的准备,他跟太子走得很近,难道这些是在为太子张本?”
丁佐云摇摇头道:“不完全是,有几个雄心勃勃的皇子也跟他暗中交往,他有时是为那些人拉拢的,所以他真正的意向谁也不明白,照说像他这种情形,极为犯忌,有人密告到宫中,说他勾结外臣,心有不轨。”
南宫燕道:“这也不错,他若是谁也不属,就是为己张本,一个人不可能脚踏几条船的,皇帝老儿可饶不了他。”
丁佐云笑道:“恰巧相反,皇帝居然替他辩白,说他是皇室宗亲而兼能用兵,是个难得的将才,他本身也带过几次兵出征,现任将帅多半是他的旧属,主帅和僚属之间,应该多加连系,以免产生隔阂,一旦国家有事,再加寄重时,才能上下一心,运用自如,叫大家不可妄加猜忌,告状的人碰了一鼻子灰。”
南宫燕道:“这么说,他的帝眷极隆了?”
丁佐云道:“不错,他是最得势的一个亲王,也是最受信任的一个宗亲,虽然他跟皇帝的亲缘已经远得八竿子打不着了,但是爵位封到‘亲王’,比一些王子还吃香呢。”
南宫燕不禁愕然道:“那宗政桓为甚么还要倾轧他呢?”
丁佐云一笑道:“官场宦海,就是这么回事,至亲如手足兄弟仍不免要互相敌对挤轧,何况是同僚之间呢……福王太走红了,总有人瞧着不顺心,想法子去整他,想搜集一些图谋不就的证据扳倒他,宗政桓对他就是这回事。”
南宫燕道:“以你看,福王究竟意在何者呢?”
丁佐云一叹道:“老实说,我猜不透?这个福王真的是莫测高深,连玉蘅跟他如此亲近了,都不了解他。”
南宫燕道:“这些都是玉蘅在床上告诉你的?”
丁佐云道:“娘子,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我们在一起,不只是为了纵欲,总要谈一点正经的呀。”
南宫燕道:“屁的正经!我问你,玉蘅在福王的身边,她的目的又是甚么?她另有图谋,所为在哪里?”
丁佐云道:“这个她还没有透露,因为玉蘅只是想利用我,拉拢我,却还没有真正的信任我。”
南宫燕道:“这不就得了!最重要的事没有谈,你们还能会有甚么更正经的话好说呢?你给我省省吧。”
佐云哈哈大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吃醋了。”
他的手又不老实了,却被南宫燕一巴掌拍开了,道:“你真有精神,刚伺候过两个女人,现在又饿了。”
丁佐云道:“怎么是两个女人呢?”
南宫燕道:“玉蘅之后还有喜儿,不把喜儿也塞饱,她会让你回来?”
丁佐云哈哈大笑道:“小燕儿,你知道我的外号叫魔手探花,就该知道丁佐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尤其是对你,总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啦。”
他的手继续在做技巧的爱抚,南宫燕也并不是真正的要拒绝他,于是锦帐中来充满了春意。
只听见南宫燕微带喘息地道:“左云,你是女人身上的一个魔,很少有女人能拒绝你的诱惑,为这个,我也该杀了你。”
丁佐云道:“这是甚么话,讨人喜欢也该死吗?”
南宫燕道:“不错,这会使你很容易骗到女人,然而,你又不真心地爱她们,你是个色中魔鬼呢。”
丁佐云道:“小燕儿,这话不公平,第一、我从没骗过任何一个女人,我跟一个女人上床,也没有存心玩弄她们,我说喜欢一个女人时,就是真心的喜欢,并不是说了好听的。”
南宫燕道:“那你喜欢每一个女人,你能娶她们吗?”
丁佐云道:“不能,我喜欢的差不多全是我不能娶的人,我没有打算娶她们,她们也没有打算嫁给我,像玉蘅和喜儿,我在她们两人的面前是个有家室的人,她们从来也没有想到要嫁给我。”
南宫燕道:“我呢?你对我又是甚么态度呢?”
丁佐云道:“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呀?”
南宫燕道:“活见你个大头鬼,这只是权宜之计,办完了这儿的事之后,我们仍然是两个人。”
丁佐云道:“你若是坚持如此,我不会去勉强你,左云有一项好处,就从不去勉强别人的感情,如呆你愿意嫁给我,我会十分欢迎,而且也十分珍惜你这个娘子。”
南宫燕道:“但你还是要跟别的女人鬼混。”
丁佐云道:“小燕儿,你是个豁达的江湖女杰,别这么小家子气,也别学一般世俗的女人,去抓死一个男人,你应该明白,一个男人只要有机会,总是想偷一下嘴的,更何况你嫁的是一个魔手探花丁佐云,不过我可以绝对保证,在人前人后,我绝对不会否认你这个娘子,绝不会背弃你这个老婆。”
南宫燕道:“你倒想得好?你不背弃我,却仍然去找别的女人,天下便宜事都叫你一个人全占去了!”
丁佐云道:“小燕儿,你也可以去找一个从一而终的男人嫁给他,不过你会发现那种男人一定十分无趣,绝不会适合你!”
南宫燕道:“我不会嫁给那样一个丈夫的,可是我也逢场做戏,吊上几个小白脸给你瞧瞧,你心里会舒坦吗?”
丁佐云笑道:“要说我心里不在乎,那是欺人之谈,不过我也不会责怪你,就是请你千万别赌气,别硬着头皮错下去,除非你是心里头真的想,或者是混上了一个值得你一顾的男人,否则就不要随便为了赌气而捞个男人。”
宫燕轻轻地捶了他一拳,咬牙道:“你把我当做甚么样的女人了?”
丁佐云道:“你是那种心里认输,口头上硬挺的好强的女人,经常会为了赌气,做出一些令自己后悔的事来,可是有些的事可以后悔,找男人这件事千万不能乱来,弄到后来,你会自己都不原谅自己的,因为你毕竟是个女人。”
南宫燕笑着道:“你倒是把我给看透了,那么,有一天我是要做些叫你也后悔的事情来。”
她的心里也知道,丁佐云的话没有错,这是个男人的社会,允许男人荒唐,而不允许女人放纵的。
她的心里虽然不服气这个传统,但是却无从改变这个传统,若是有一个已婚的妇人朝三暮四,她同样的不会原谅她的。
所以她的倔强,也不过是口中说说而已。
然后她又融化在他的怀中了。
然后又从他那里得到无比的快乐。
终于身心俱爽,昏昏沉沉地睡去。
丁佐云却连一丝睡意都没有,因为他隐隐约约听到有夜枭在遥远的夜空鸣叫。
夜枭鸣叫本来一点都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只夜枭的鸣叫似在传递某种信息……
丁佐云蓦地从床上坐起,因为他已经听出,那信息是在呼唤他!
他披衣而起,回头望望床上的南宫燕,她睡得正甜。
丁佐云也不想惊醒他,轻轻地推窗而出,一纵身掠入夜空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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